穿过风雪吃腊肉

《中国市场监管报》(2017年01月14日 A4 版)

  每年冬天,诗人二毛就要从北京回到重庆酉阳县的乡下。在《舌尖上的中国》里,我看见二毛穿过风雪漫天的山寨,他是去老乡家里收集最地道的土腊肉。回到北京,耿直仗义的二毛,要为嗷嗷待哺的朋友们,在都市里做上一顿丰盛的乡村腊肉宴。朋友们在温暖的点着炉火的房中喝着酒吃着腊肉,饱含浓浓友情的炊烟,在都市的一角袅袅升起。
  我没有二毛那样的闲情,但每年入冬,我就看见山里的雪花飘。飘来的,还有乡下三嫂子家的鼎罐腊肉,那袅袅香气熏倒了我。
  临近春节,我的眼前常出现这样一幅场景:柴灶里的火苗呼呼向上蹿动,舔舐着一个黑色大鼎罐,鼎罐里咕嘟咕嘟响着,香气浸透了乡村雪花漫漫的夜晚。
  鼎罐里,炖着老腊肉,是山里散养的土猪做的腊肉。那土猪和牛一起在山里走动,埋头吃草。待土猪宰杀后,我认识的乡下三嫂子,系着碎花布围裙,在厨房里麻利地闪动。三嫂子有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她将宰杀的鲜土猪肉加盐,用白酒、八角、辣椒等调料进行腌制,捂在一个大木盆里,等浸泡入味后,把肉提出来挂在屋檐房梁下风干。浸透了风霜阳光的腊肉,亮亮的一片,望上一眼,唾液就在舌尖打转儿。一些农家,柴火灶上还备有挂架。将腌制好的肉挂在灶口挂架上,利用灶内上升的袅袅青烟去熏制,有的乡民还往灶中加入橘皮、柚子皮等物,以此熏成带有特殊香味口感的老腊肉。
  这样的老腊肉,让我在城里常思念,有时半夜也在磨牙。尤其是山里雪天,雪花如鹅毛般纷飞。银装素裹的山野中,乡下人一般不出门,就窝在暖烘烘的屋子里烤着炭火,在鼎罐里炖着腊肉,喝着山里用十多种原材料泡的药酒,这就是我想象的那种世外桃源的美好生活。三嫂子的丈夫刘老三,前年起不在外地打工了,回乡种粮食。三嫂子一年喂养几头土猪,过着你耕田来我喂猪的逍遥田园生活。
  那年入冬,山里早早就飘起了雪,刘老三跑到山梁上给我打来电话,那边雨夹着雪,风呼呼乱窜,手机信号不好,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我说,我说呀,兄……兄弟,来山里嘛,你三嫂子给你炖鼎罐腊肉。”这话一下子勾起了我旺盛的食欲。我邀上画家老雷,驱车就往深山里跑。山里雪大,山路上积雪很深,小车像老坦克一样艰难行驶。但想到那诱人的鼎罐腊肉,我和老雷感到,这样的跋涉是有意义的,比我在城中暗夜遐想美味浪漫丰满得多了。
  我和老雷赶到刘老三家时,他正把收割后的高粱梗码成垛,他还在山里种了两亩多红高粱。我去过那秋天红彤彤的高粱地,如一个喝醉了酒的人。我在那大红中晕眩了,仰头望天,感觉云朵也变红了。热情的三嫂子拍打着衣衫,笑眯眯地说:“昨晚,柴火灶里火苗呵呵呵笑,我就知道,有客人要来呢。”我一抬头就看到了三嫂子那乌溜溜的黑眼睛,恍然明白刘老三恋在山里的缘由了。
  黄昏,雪还在空中飘,山色黯淡,刘老三掩上木栅栏,几个人就围在炭火暖暖的鼎罐边。腊肉已炖得烂熟,肉汤里,加了干花椒、橘子皮,汤浓肉香。先喝一碗山药腊肉汤,那个鲜啊,老雷咂吧着嘴,摇晃着头说了一句:“哎哟,妈妈。”我知道,老雷是被这山里美食陶醉了。
  一顿饕餮后,我和老雷连打了几个嗝,舒服地躺在藤椅上。老雷突然说:“三嫂子,我给你画一幅画吧。”三嫂子就随意坐着,很快,体态窈窕面容娇好的三嫂子,便栩栩如生出现在老雷的画中。后来,刘老三把这画挂在堂屋中央。
  今年冬天,我还要去山里刘老三家,吃三嫂子炖的鼎罐腊肉。如果是雪天,我要写一首抒情诗,我有好多年没写诗了。

□重庆市万州区工商分局 李 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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