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梅香

《中国市场监管报》(2017年01月19日 A4 版)

  这样一个老旧的院子,一株老旧的梅树遮住了那老旧的窗户,且不说诗意,至少该是可以入文入画的了。我不敢动笔,怕我粗拙的文字描摹不了那份内涵和深沉,亦怕我浅薄的情怀不能完全表达那古朴典雅的意境。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就将那画一样的梅树收藏在我的心里。
  可我还是忍不住,当那一树梅香将我的嗅觉紧紧拽住的时候,我还是要寻了她去。清瘦虬曲的枝干上,密密匝匝的树叶虽说已是如鸡油一般黄,却没有一丝枯萎的意思,正是等烟雨的天青色里一抹动人的色彩。我仰望了她很久,那一树梅就这样将我静静地挽留在她的暗香里。我没有理由离开,亦不想离开,我想在这一树梅香里安静地待上一会儿。
  对梅,我总是用景仰的眼光去看的。她是高冷清幽的,也是安静孤僻的,仿佛一个孤芳自赏的女子,凌寒独自开,不要喧嚣,不要热闹,只有懂她的人才可与她对话。我爱她,却不敢轻易走近她。我自认为还没有平视她的资格,所以远观或仰视未必不是一种好的方式。
  敢称爱梅者,当属北宋隐逸诗人林和靖。“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他的一首诗,让“疏影”“暗香”成了梅花的代名词。他是梅君子,无意仕途,泰然隐居,甚至宋真宗赵恒闻其名,请他去给太子教书,这一千载难遇的美差也被他一口拒绝。他入孤山种梅花,一生以梅为妻,以鹤为子。或许,梅的神妙仙姿只有他识得最透彻,梅的高洁孤绝只有他懂得最入骨。难怪欧阳修要说,“前世咏梅者多矣,未有此句也”;千古风流人物苏轼也要感慨,“先生可是绝伦人,神清骨冷无尘俗”。
  有人说,赏梅要在淡云、晓日、薄寒、细雨里,要在清溪、明窗、草庐、疏篱间,再加上诗酒琴台、林间竹笛相伴。也有人说,梅是尘外红云,雪是山中高士,玉树琼枝间,梅雪相映互成高格才能成趣。是啊,在那万木萧索、大雪压境的冬日,忽然看到一树梅花迎雪吐艳时,那是惊心动魄的震撼!还有那千年老梅,铁枝铜干如枯若死,一夜风雪后,突然琼枝吐蕊、暗香浮动,那是绝处逢生的喜悦!
  雪白梅香,成就了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的雪中情、梅香梦。王安石说,“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王冕说,“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陆游说,“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而他的“一树梅花一放翁”,亦敢和“林逋梅妻”小试高低了。之后的中国传统文人,视梅花为花中“清客”,咏梅之作数不胜数,或咏其风韵独具,或吟其神形俱清,或赞其标格秀雅,或颂其节操高洁,梅的清孤傲岸跃然纸上。
  说到梅,我总是忘不了“何必珍珠慰寂寥”的梅妃江釆苹。这个丰姿神韵、玉肤冰肌的岭南才女爱梅成癖,被玄宗戏称“梅精”,两人浓情蜜意十九载。“一枝疏影素,独抗严霜冷。早晚散幽香,香飘十里长。”她吟咏这首梅诗时,玄宗是何等宠她啊。只是,皇帝的爱从来不是定数,她和玄宗的爱情最终以一斛珠结束。这个南国的美才女一生爱梅,当皇帝转身向杨妃后,她在清冷孤绝中香销玉殒,结束了她一生如梅一样的清孤。
  江南的梅难得有雪来映衬。我站在这老旧的梅树下,不时有一两片黄叶落在我的头上、身上。梅香熏染了我,可天色不等我,这温情的江南气候,不知何时才有一场羞答答的雪来应和这等不及的梅花啊!
  没有雪的梅,更让我找到了一种缺憾的美。我愿与那梅树上的黄叶一起,守候这个季节的梅香。哪怕一直就这样仰望着,我也愿意。

□安徽省东至县市场监管局 徐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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