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冰棍的记忆

《中国市场监管报》(2016年10月20日 A4 版)

  国庆假日,我带着妻儿回了趟安徽老家。时间犹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准备返程的前一天下午,阁楼角落里漆着蓝色油漆的木头箱子闯入了我的视线,勾起我那段卖冰棍的记忆。
  上世纪90年代初的一个暑假,我和弟弟早早地把作业做完,便闹着母亲找隔壁邻居借了个冰棍箱。父亲把竹节锯下来,用钢钻在冰棍箱上钻了个孔,从孔里穿了根非常结实的尼龙绳,绳上再拴个小螺母。做好之后,弟弟迫不及待地摇了摇冰棍箱,发出清脆的“嘣嘣”声。我们的“装备”大功告成,开始卖冰棍。
  去卖冰棍那天,天边刚露出鱼肚白,我们便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服洗漱完毕,向县城进发。出了村口,发现路上除了来来往往的货车之外,已经有很多和我们一样自行车后面带着冰棍箱的“同行”了。见到这么多人,我和弟弟拼命蹬踏,将“同行”们甩开了一大截。半个小时后,我们到了县食品厂的门口。刚到门口,我们惊呆了。原来,这里已经被进冰棍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五颜六色的冰棍箱,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集聚在厂地中央。我连忙把车停放在靠近冷库的地方,让弟弟看着,便冲进了排队开票的人流中。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轮到我了。我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30元钱,递到了开票员手中,说:“阿姨,麻烦帮我开400根豆沙冰棍、200根水果冰棍。”我拿到票便火速前往冷库取冰棍处排队。不多时,冒着缕缕白烟的箱子便来到了我的面前。不敢耽误时间,我和弟弟快速地装箱。
  因为近路的村庄卖冰棍人多,我和弟弟便决定骑行60公里到舅舅家附近的村庄卖。进村后,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推着父亲那辆笨重的自行车,一边走一边用家乡话喊着:“卖冰棍喽,县城食品厂的豆沙冰棍,一毛钱一根。”这么一吆喝,村里的孩子们便成群结队地聚拢来,但真正买冰棍的只有那么几个。可怕的是,一群狗也跟着向我狂吠。这对比较胆小的我是个巨大的考验。我故作镇静,仍旧叫唤着,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小。情急之下,我急中生智想了个好办法。“小同学,我给你一根豆沙冰棍吃,你能不能帮我看着狗啊?”我对靠近冰棍箱的一个稍大点的男孩子说。“好啊,你尽管卖,这些狗不咬我,我只要吼几声,它们就都跑了。”他笑着说。我连忙信守诺言,从箱子里拿出一根豆沙冰棍递到男孩的手上。他接过冰棍,立刻发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巨大呵斥声,那些狗便逃走了。那个男孩看我惊出一头汗,咬了口冰棍,冲着我笑。这时,旁边的几个孩子一窝蜂地围上那个男孩,争先恐后地说:“给我嗍一口吧!”男孩很大方,像个指挥官一样地说:“一人嗍一口,不许咬的啊!”让我始料不及的是,这些孩子每人嗍一口后意犹未尽,每人都从家里拿了1分、2分、5分或者1角钱过来买。转眼间,我的冰棍卖了三四十根。
  于是,我向下一个村子走去。不知不觉,日头已接近头顶的位置。此时,我的脚有些酸痛,汗水早已把上衣浸湿,嘴有些发干,肚子也开始“咕咕”地叫着。就在我口干舌燥之时,一口压井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赶紧把车子放好,拼命地压着把手,没过多久,一股清凉甘甜的井水汹涌而出。我嘴对着井口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喝完之后,还趁机洗了把脸。这下我如同打了鸡血一样,顿时动力十足,神清气爽。
  午饭后的大人们开始向我的冰棍箱涌过来。“瞧瞧人家的孩子多懂事,这么小就卖冰棍挣钱了。”前来买冰棍的大人们一边训斥着自家的孩子,一边向我买冰棍。就这样,饭前饭后的时间,我的冰棍卖了一大半。
  于是,我折回头卖,和弟弟在第一个村子口会合。当我赶到那个村口的时候,弟弟已经站在村口冲我挥手。“怎么这么早,卖完了吗?”我问弟弟。“还剩十来根,不卖了,带回家给爷爷、妈妈和那帮小伙伴吃吧。”弟弟兴奋地说。看不出他有丝毫的劳累与困顿。
  夏日,头顶的太阳像个火炉炙烤着我们娇嫩的皮肤,一波又一波热浪翻滚而来,侵蚀着我们单薄的身躯。当我们快骑到村口的时候,看见母亲正焦急地在马路边来回打着转。“妈,我们回来了。”我们完全没在意母亲的担心,异常兴奋地说。“路太远了,路上车又多,明天不要去了,能挣多少挣多少吧。”母亲含着眼泪劝着我和弟弟。然后,她打来清凉的井水,端来可口的饭菜。“妈,我们不累。”我和弟弟笑着说。一计算,弟弟赚了18元,我赚了23元。看着我们捞的人生“第一桶金”,听着母亲和邻居们此起彼伏的夸赞声,我们吃着迟了许久的午饭,感觉特别香甜。
  时间在冰棍箱的“嘣嘣”声里飘逝着。
  “爸爸,你是不是又在回忆往事了?”儿子手里拿着刚从县城买回来的冰激凌,见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蓝色的木箱子,疑惑地问。我轻轻地说:“我在想读初中那会儿和你叔叔一起卖冰棍的事。”
  “爸爸,你那时候的冰激凌是啥味道?”儿子好奇地问。
  “我小的时候啊,没见过冰激凌,那时虽然条件艰苦,但冰棍吃起来格外甜,现在再贵的冰激凌也吃不出那个味喽!其实我和你叔叔卖冰棍的那段日子真的很苦,但我们却非常快乐,因为卖冰棍的经历让我们懂得了自立,知道了什么才是生活,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我说。
  “爸爸,明年暑假我也要去勤工俭学,做个自强的男子汉!”儿子靠着院子里那棵笔直的银杏树,语气坚定地说。“卖冰棍喽,一毛钱一根的豆沙冰棍!”儿子学着我吆喝着。此时,我真想回到从前,与弟弟一起累并快乐着,享受着母亲的疼爱与斥责,吮着弟弟未卖完的那些美味可口的冰棍。

□广州市花都区市场和质量监督管理局 张 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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