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的红薯

《中国市场监管报》(2016年11月03日 A4 版)

  春节期间乡下的亲戚给母亲送了些红薯,母亲让我拿几个回去煮稀饭,剩下一个忘了吃,五一前才发现。我以为那红薯放时间久了可能腐烂,没曾想它只是发芽了,根本没有腐烂。想到去年夏天买的几个很有特色的瓷盘没有派上用场,就选了一个花篮式的白瓷盘把发芽的红薯放进去,毎天给它淋些水。一个星期过去了,那芽慢慢地长成了藤,有八九个。它们的长势很旺,我就把瓷盘放在吊兰、榕树盆景之间的花架上,那红薯藤或低垂缠缠绕绕,或仰着稚嫩的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花草。这本是田间地头的农作物,却在我的房间恣意地生长着。看书累了,我就看看它们,把藤上的枯叶摘掉,摸摸那顽强而倔强的红薯,硬硬的,仿佛有无穷的能量还未释放出来似的,不禁对它旺盛的生命力充满深深敬意。红薯或土中或水中,意志坚定地诠释着生命的奇迹,让我想到毛阿敏演唱的那首《绿叶对根的情意》,这首歌也是我对红薯深情的表白。
  父亲的老家在河南省唐河县,那里是红薯的主产区,可以说父亲是吃红薯长大的。记得小时候我特别不愿意回父亲的老家,嫌那里穷,吃得不好。我随姥姥在湖北枣南的一个农场长大,那里风调雨顺,几乎年年大丰收,不缺白米饭白面馍。我每年都要回一两次父亲的老家,奶奶那时身体很好,饭是她做。我看她炒菜时是用一根筷子朝油瓶里蘸了蘸,再在锅底画一圈算是放油了,那菜自然不会好吃。每天的早饭不是小米煮红薯就是苞谷米查煮红薯,馍也是黑黑硬硬的,没有下饭的菜,那难以下咽的馍我从未吃完过。奶奶说如果嘴里没味儿就吃根葱或剥头蒜,这样的吃法在村子里很寻常。村里也没啥好玩的,但是我对家家都有的红薯窖有点儿兴趣。奶奶家的红薯窖并不深,三爷在里面拿红薯时把我抱下去了,里面有股我说不出的味道,不太好闻。我哭嚷着要上去,从此再也不肯下红薯窖了。还没住几天我就开始哭着要回家见姥姥。奶奶给我带回一包东西,是红薯干和红枣,但我根本就不想拿。
  回家后我告诉姥姥,这辈子我都不想吃红薯了。姥姥叹了一口气,说我是个没吃过苦的娃,不知道东西的贵贱,说红薯是救命的作物,全身都是宝。姥姥说她小时候遇到灾年,全靠红薯救命,红薯舍不得吃,就吃红薯叶,炒红薯叶蒸红薯叶,红薯杆炒着吃凉拌着吃,剩下的红薯藤切碎了煮煮拌些苞谷米查吃。如果乡下没了红薯,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父亲说1942年,河南饿死的人最多,野菜挖完了,树皮剥光了。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发生在1942年夏到1943年春的河南大饥荒,由于旱灾,夏秋两季农作物大部分绝收,大旱之后,又遇蝗灾,饥荒遍及河南省110个县。由于河南地方政府官员对灾情报道采取严格限制和屏蔽措施,各种救灾赈灾援助活动无法开展。作家刘震云根据此事写了小说《温故一九四二》,后来冯小刚又改编拍了电影《一九四二》,目的是启发人们反思和感悟过往,更提醒人们珍惜当下。
  记得在初中时看过一部戏曲电影《七品芝麻官》,里面有一句台词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个据说是明朝才传入我国的红薯,它的学名叫甘薯,在我国不同地区的叫法有所不同,如白薯、番薯、山芋、地瓜、红苕等。它富含蛋白质、淀粉、果胶、氨基酸、维生素等多种对人体有益的物质,有“长寿食品”之誉。明朝李时珍《本草纲目》记有“甘薯补虚,健脾开胃,强肾阴”,中医视红薯为良药。据记载,哥伦布初谒西班牙女王时,曾把从新大陆带回的甘薯献给女王。1963年郭沫若特为红薯写过一首词《满江红·纪念番薯传入中国三百七十周年》:“我爱红苕,小时候,曾充粮食。明代末,经由吕宋,输入中国。三百七十年转瞬,十多亿担总产额。一季收,可抵半年粮,超黍稷。原产地,南美北。输入者,华侨力。陈振龙,本是福建省籍。挟入藤篮试密航,归来闽海勤耕植。此功勋,当得比神农,人谁识?”郭老的这首赞红薯的词,既是一首对红薯和引进者陈振龙的颂歌,又是红薯传入中国后迅速种遍全国、贡献极大的概括。
  如今市场上一年四季都有红薯卖,且不贵,冬季的烤红薯最受青睐。在餐馆里,大厨把红薯、山药、玉米、红枣、花生等一起蒸熟,这盘名为五谷杂粮的菜最受欢迎。有诗曰:旧年果腹不愿谈,今日倒成席上餐。人情颠倒他不颠,自有真情在心间。我想如果把大地比作母亲,那红薯就是母亲的乳汁,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们有了牛奶有了各种滋补食品,但我们不应该忘却那朴实又深情的红薯。

□湖北省枣阳市工商局 尤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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