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历史风尘的智者

　　著名作家方方的最新长篇小说《软埋》，最近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小说讲述了女主人公丁子桃和儿子吴青林两代人在同一段历史记忆中沉沦、追索、挣脱的故事。作家用她独特而犀利的文笔，冷静地追索着历史阴影，并站在客观的角度，理性地发出了对人性的拷问和对特定时代的追思，给人以振聋发聩的警醒和启迪。
　　患有失忆症的丁子桃与丈夫和儿子相依为命，后来丈夫去世，儿子为她购买了一幢别墅。谁想这刺激了她，在大脑深处几乎被遗忘的惨痛记忆又浮现出来：原来丁子桃原名胡黛云，多年前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儿媳妇。这家人因担心被批斗而一起自杀，只留下胡黛云受命照顾年幼的孩子，从秘道中逃出。岂料坐船时，胡黛云和儿子落水，儿子丧命。胡黛云被人救起后从此失忆，并有了新名字丁子桃。之后她遇到现在的丈夫，结了婚，生下儿子吴青林。吴青林发现真相后，感到无力承受，最终选择了逃避和遗忘。
　　这是一个欲哭无泪的故事。丁子桃在劫难中大难不死，侥幸捡回一条性命，本值得庆幸，可偏偏被残酷的失忆症折磨。虽然能借此忘记以往的心酸和磨难，但也意味着无缘于新生活的幸福和甜蜜。不亚于这种痛苦的，则是吴青林的痛苦。当无意中发现了那段曾彻底改变父母二人命运的真相时，吴青林惊讶于历史和现实的生冷和残酷，心如死灰。母子二人的命运，就这样被两种截然不同的痛苦包裹着。丁子桃是在麻木中承受着痛苦，吴清林却是在清醒中去感知痛苦。
　　作家在讲述这个悲情故事的过程中，始终抱着不偏不倚的态度，冷静客观地把这段凄凉的过往展开呈现给读者，并让小人物被大时代挫伤的悲剧毫无遮拦地袒露开来。对于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种冷峻的写作方式，去完成对人性的拷问和特定时代的追思，作家坦然地说：“我希望人们能够更客观地去看待历史过程中发生的一些事，这也是我对自己的要求。”一方面，作家对她笔下人物呈现出的精神上的无助和无奈，并没有苛责，更没有借事喻理，进行所谓的道德说教；另一方面，作家又以古道热肠的心性，承担起历史记录人的角色。正如她自己所言：“历史必须有人去记录下一切，不能让所有的一切被时间软埋。我的这部小说，只是想通过人的命运或那些导致命运转折的细微事件，来提醒人们，我们曾经经历过什么。”
　　在当今文坛，方方一直以鲜明的个性著称。她既关注当代题材，也善于在历史情境中展现对人性的探索，对情感、信念的观察和思考。对于小说为何要取名《软埋》，方方说：“有些人不入棺椁直接被泥土埋葬，这是一种软埋；按照民间的说法，软埋之后是不能转世的。而一个活着的人，忘却过去，忘却自己，无论是有意识地封存往事，还是下意识地拒绝记忆，也是软埋。”“软埋”虽然难免有对历史和记忆的无奈，但作家显然对后一种“软埋”，有她独特的理解，更多的是持一种包容和理性的态度。
　　《软埋》用小人物的起伏命运，管中窥豹地为我们呈现出历史的沧桑和时代的烟云，用人性的悲凉拷问着每一个清醒的灵魂。作品蕴含的深刻思想，已远远超出了作品本身，其中的意韵值得我们好好品味。

□刘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