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海天

　　农历十月十五夜，怀着对超级大满月的想象和期待，我们星夜驱车30多公里，到达三沙镇花竹村一个面海的山包上。对面是嵛山岛、福瑶列岛，渔火点点倒映水中，投下橙黄或银色的光柱。一排排深黑色的养植紫菜的竹竿网格，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勾画出一幅幅带细节的抽象图案。天边的群山若隐若现，远处黛色的小岛轮廓分明，起伏的曲线优美而神秘。
　　一轮皓月已经升起在海面上，银色的月光像流水一样漫下来，在海面上投下一片清辉，初恋般朦胧又圣洁。月光照不到的海面闪着乌黑的亮泽，绸缎般光滑柔软。月亮银色的光线投入大海，就像无数的小精灵在海面上跳舞。是探戈，还是狐步？是踢踏舞，还是华尔兹？都是，又都不是。那跳动的银光点点，像满天的星星一齐跑到海面上来，又像谁在海面上撒下大把大把的碎银，熠熠生辉，令人惊叹。
　　月亮越升越高，月色变得更加柔和，似一层淡淡轻烟笼罩着凡尘，为人间带来一片静谧和安宁。渐渐地，天幕由深邃的蓝变成淡蓝，云团拉成长条的丝絮状。明月在云层之间穿梭，时隐时现，举重若轻，游刃有余，自顾自地美丽着、逍遥着，广袤的天宇更像一幅虚无缥缈的彩锦。海面随着月亮的忽隐忽现，变幻着亮度。月光倾泻在周遭巨大的岩石上，像海水温柔地拥吻着沙滩一样，满是柔情蜜意。是时候了，是石头要开花的时候了，我想。
　　夜缄默的面孔，因为有了一轮皎洁的满月而变得神秘与灵动起来。在海天之间，月光联结了时与空的互相映照，也使得我和天地之间有了一种共生的私人关系。我们互相凝视，月光照进我的心里，我的心里充盈着如水般清澈的月光。
　　起雾了，缥缈的海雾像烟一样，即飘即散。几个专程前来拍照的人，聚精会神地拍着他们的照片。我没有去打扰他们，但我知道，纵使他们拍下此时的皓月、大海、渔火、岛屿，也拍不下此时由虫鸣、狗吠、心跳和呼吸构成的宁静。总有一些秘密是照片无法表达的，总有一些真实宝贵的细节是再好的相机也无法摄入的。
　　月光下漫步，想象着自己是一个看守月亮的人，对它充满留恋和感激。身后草丛中是自己长长的影子，清冷清冷的。阵阵海风拂面而来，心随着飘扬的衣袂而飘飘然，没有归属感，也没有不安，却有熟悉的孤独和淡淡的悲凉。这种孤独和悲凉来自天地的辽远，来自一地洁净的月光，来自银色月光下凸显的个人在无限时空中的渺小。
　　四野的虫鸣时急时缓，时疏时密。身后的石头房里偶尔传来一两个人声，在寂寥的山野里，听来仿佛有点不真实。海面上间或有机动帆船由远及近开过来，带着略微沉闷的“突突突”声响。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让山野显得更加寂静。脚步沙沙，虫鸣啾啾，好像我是它们中的一员，与它们一起吟唱。这种感觉让我兴奋，也让我沉溺其中。
　　这深秋月夜下的山海赠予我的安静，要多辽阔有多辽阔，要多寂寥有多寂寥。带着腥味的海风吹过，似乎有一个声音穿过静寂，在我耳边低语：“喂，你好吗？”我听见自己在说：“我很好，你呢？”

□福建省霞浦县市场监管局 欧晓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