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穿过南山梁

《中国市场监管报》(2016年12月01日 A4 版)

  冬天如期而至。它行走在山坳沟壑、河床路畔、田野林地、家家户户,总是以咄咄逼人的态势,亮出寒风这一独特的品牌。
  寒风真是出手不凡啊!它卷跑了漫山遍野的落叶和枯草,摇撼着扎根黄土的大小树木,击打着关闭很紧的门户和窗子,刺疼了温暖但粗糙的双手和脸庞,掀翻了场院高高低低的草堆和柴垛,封冻了松软的土壤和不息的河流……在乡村大地上激烈地翻转着、奔跑着、回旋着、呼啸着,所过之处无不感受它的威力:或荡、或扫、或砸、或击、或刺、或撞,生动地诠释着中国词典里这些最有力度的语汇。
  铺天盖地的寒风闪电般奔来,锁定了七八十户人家组成的陈氏村庄。这生我养我的村庄,就坐落在甘肃省清水县境内牛头河支流稠泥河北边的山坳处。周围高大的掉光了叶子的杨树和柳树,由数代人苦心经营,如今呈现出接连成片的阵势,显得十分气派。覆满霜雪的村庄对面,是更高的南山,海拔近400米,屹立在乡亲们单纯的视野中,孤寂而空旷。一条左突右拐、弯弯曲曲的土路,宽一阵窄一阵、平一阵凹一阵地牵扯着山脚和山顶。陪伴土路的,是一片又一片的梯田,空空荡荡的从西向东、大片大片地铺展开来。这条大约3公里长的山路,不知是哪年哪月哪些人踩出来的,执意穿越漫长的岁月,静静地经历着每年四季的风霜雪雨和阳光月色,经历着各种各样动物频繁的叫声和足迹,经历着村民们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身影。眼下,它郑重其事地经历着又一个冬天带来的寒风的磨炼。
  登临南山顶,一道长长的宽宽的梁扯东拉西地兀自横着,一望无际。踩出来的纵横交错的小路,辟出来的片片相接的田地,每隔一段立着几棵年轮已久的核桃树或柳树,这是附近有心计的村民栽育而成的自然景观,可用来遮风避雨;还有点缀其中的野花杂草,时不时掠过的鸟和飞蹿的兔子。这些都成了南山梁的全部,丰富着南山梁的景致。于是,寒风好像村民们干干净净的心事,在南山梁如影随形,甩也甩不掉。
  冬天寒风穿过南山梁,感觉是刻骨铭心的。1991年,我从师范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原太坪乡古道小学任教,直到1995年调离。在整整4年的教书生涯里,我常常背着近20公斤重的面粉和干粮,打村庄出发,跨过稠泥河床,一气儿爬上南山,在梁头稍作歇缓,又一气儿下山、过沟、穿户,便了无遮拦地看见一所简陋不堪,由土墙、土门、土房、土院构成的村小学。四个冬季,我总是伴着呼呼大叫的寒风,往返于村庄与学校,往返于那条山路,往返于南山梁。而穿过南山梁的寒风,仿佛就是一群玩世不恭、野蛮专横的家伙。它们故意揪我的头发、扯我的衣衫、撞我的胸怀、刮我的面庞……令我不知所措。
  告别南山梁已二十一载,但在那些年的冬天里,扑面而来的寒风所带来的痛快淋漓的感受,至今记忆犹新。不是吗?穿过南山梁的寒风多像石头呀!它坚硬地砸在我的身上和我脚下的山路上,让我的肌肤受冷,把我登攀的山路冻得硬邦邦。不是吗?穿过南山梁的寒风多像刀子呀!它锐利地刺进我的皮肤,让我的五官发出痒痒的疼、麻麻的疼、刺刺的疼。不是吗?穿过南山梁的寒风多像汉子呀!它率直地奔向我的怀抱,给我东西南北的任性,给我高山低谷的气节,给我壮实雄悍的体魄。不是吗?穿过南山梁的寒风同样穿过我的梦境,粗犷而细腻地打造着我未来的道路,追索着我生命里一段美好的憧憬。
  寒风穿过南山梁,仅仅是一个表象的回忆,代表我人生道路上一段极为短暂的生命历程。如果往更广更深的层面看,寒风便是弹奏着骨头的琴弦,敲打灵魂觉醒的音乐大师。于是,最有广度的风之寒,就成了季节的寒、大地的寒、高山的寒,考验着自然万物的生存能力;最有深度的风之寒,又是视野的寒、内心的寒、思想的寒,考验着人类社会的发展环境。在古代文人的心境中,就有如此的寒。北风卷地白草折,让我仿佛看到呼呼作响的北风势不可当地卷过边塞大地,刹那间折断了一丛又一丛白草。这充分展现了西北边陲寒风漫卷的大气魄。风萧萧兮易水寒,又让我仿佛聆听到仁人志士那挚诚正义的心跳。
  从古至今,寒风的大气大美无疑折射出人类的大胆略、大精神。在最初走上工作岗位的那四年,我表现出了年轻气盛、无所畏惧的特点。因此,每到冬天翻越南山梁、走向村小学之际,我都是无比惬意的,在阵阵寒风的追打、撕扯和推搡下,丝毫不改书生意气,也丝毫不减工作热情。
  冬天的寒风毫不犹豫地穿过南山梁,如今二十一年过去了,寒风一直以老朋友的身份,纠缠于我生命历程那段难忘的回忆中。

□甘肃省清水县工商局 陈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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