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湖水清如许

《中国市场监管报》(2022年04月22日 A4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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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前,我从机关换岗到了一个偏远的基层分局,距县城七十多公里,来回一趟要四个多小时。那段时间,我的生活正经历一场危机,状态很低迷,仿佛迷失在一座孤岛,完全找不到人生的航向。
  为排遣不良情绪,安顿自己的空闲时间,我常去单位百米之外的一个池塘看荷,还在枕边放了一本梭罗的《瓦尔登湖》。夜深人静,我一头埋进书中,走进瓦尔登湖,也走进梭罗的生活。
  1845年,时年二十八岁的梭罗正处于人生最为煎熬的时期,写作、生活和爱情都遭遇困境,而当时美国正进入工业文明飞速发展的时代,物欲和贪婪占据着人们的精神领地。内外交困下,梭罗选择用暂时隐退的方式向病态的现实抗争,独自一人来到偏僻幽静的瓦尔登湖,开始了为期两年零两个月远离喧嚣的隐居生活,同时亦为自己寻找一条精神突围之路。
  梭罗在湖边开垦荒地,种粮食和蔬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和鸟兽为伴,晚上躲在屋里阅读写作。日复一日自给自足的简朴生活,慢慢让梭罗卸下满身疲惫,回归本真,浮躁凌乱的心绪也开始得到释放。
  在瓦尔登湖的日子里,梭罗是孤独的。极少有人能懂得守护一座湖的孤独。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梭罗在湖边劳作、观察、思考,与天地对话,与鸟兽交流,获得了内心的安定和宁静,锤炼出一颗强大的内心。他以一种近乎英雄主义的孤身生命体验,在大自然中感知自我、重塑自我,最终实现了思想和灵魂的升华,也达成了精神深处与自己和现实社会的和解。
  梭罗用超凡的心态隔绝物欲横流的污染,抵挡住外界的冷嘲热讽,写出了流芳百世的《瓦尔登湖》。《瓦尔登湖》给予我启迪和力量,足以让我在那最为艰难的时段,坦然面对过去,重拾进取的勇气,点燃生命的激情,继续好好生活。
  那些难捱的日子里,我夜读梭罗,清晨起来便到池塘边散步、看荷。冬天池水很浅,干枯的荷叶荷枝横躺在淤泥里,一片荒芜。我却在平静的池面感受到了源于大地深处的自然力量。惊蛰过后,春雨淅淅沥沥,小池水漫,鱼儿在水面吐着泡泡,岸边的柳树泛出清新的绿意,到处孕育着勃勃生机。时至初夏,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在荷塘,一片片圆圆的荷叶已经在水中撑起了小伞,荷叶上滚动着一颗颗晶莹水珠,如顽皮的小精灵,一阵风吹来,忽闪着就不见了影子。盛夏季节,满池荷花次第绽放,蔚为壮观。美景当前,偶有驴友前来,拍完几张照片就走了。唯有我,每天清晨或是傍晚,如约来到塘边,听荷赏花,风雨无阻,从未缺席。
  两年之后的初夏时节,满池荷叶开始茂盛,又一季花事即将来临。一个风清日丽的午后,我接到一纸通知,调回县城工作。次日清晨,我独自一人来到池塘边。晨风吹拂,空气里弥漫着荷叶的清香。我轻轻挥手,默默跟自己的“瓦尔登湖”作别,同时也告别曾经的苦与痛。离开分局的时候,我的行李极为简单,除了衣衫被子,就是一袋书,最上面的一本是《瓦尔登湖》。
  如今我已经开始了全新的生活,简约、朴实、纯粹而踏实。我认为这是生活的原态,并为之感到庆幸。从某种意义来说,是梭罗帮我重构了生活的信念:删繁就简,回归生命的本质,才能获得真正的内心平静。

□章 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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