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那片“大眼田”

　　老家地处半丘陵地带，相隔不过百米的丘陵之间依层次高低分布着大大小小不少的“大眼田”。“大眼田”又称冷浆田、深脚田、瘦瘠田，有的田块用根六米长的竹竿插下去也探不到底，人踩在上面悠悠晃晃，稍不留神就会陷入泥潭。因其特殊性，乡亲们都不太愿意去深耕细作，连忠厚老实的大水牛牵往那里，也会吓得腿哆嗦，甚至挣脱缰绳逃走。通常情况下，乡亲们采取用镰铲、锄头直接垦翻的办法来处理这些耕地，偶尔种上一点水芋、糯禾之类的经济作物。“大眼田”呈半放弃状态，附近常年长满蓬草，满目荒凉，人迹罕至。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亩产量极低又非常难以耕作的瘠薄之田，近年来却成了乡亲们手中的香饽饽。
　　老家过年有打麻糍的习俗，大年三十是打麻糍最集中的日子，打工归来的年轻后生正好派上用场。刚打出来的麻糍白如凝脂，晶莹透亮，柔和嫩滑，趁热蘸点白糖，直接入口。保芽叔边吃边说：“糯米好才有麻糍好，明年还要发动大家多栽柳条糯，把小水冲一带全部利用起来。”
　　保芽叔说的“小水冲”就是那个遍是“大眼田”的地方。
　　保芽叔年过半百，当过多年的村民小组长，还是一名老党员。一次，他从外地一位驻村书记口中获得一个重要信息：他们那儿生产出一款具有地方特色的水酒，上了央视，知名度越来越高，产品在市场上供不应求。因糯谷需求量大，价格猛涨，还货源紧缺。
　　“这是好事啊，我们那些‘大眼田’荒着呢，正好可以拿来栽糯禾，解你们燃眉之急。”保芽叔当着那位书记的面一拍大腿，高兴得眉飞色舞。他心里最为清楚，“大眼田”尽管利用率低，但非常适合栽糯禾尤其是柳条糯，只是以前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未能充分发掘潜力而已。当然，也未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
　　糯禾属于水稻的黏性变种，果粒饱满，稍圆平滑，脱壳后称糯米，可做成黏性小吃如麻糍、粽子、八宝粥，也是各式甜品和酿造甜米酒的主要原料，富含蛋白质和脂肪，营养价值不菲。
　　说干就干。保芽叔带头在小水冲开垦出约六亩“大眼田”，摈弃传统粗放型耕作方式，请来农业专家现场指导如何浸种，如何移栽，如何防病，如何施肥，如何管理，如何收割，等等。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年糯禾喜获丰收，靠卖糯谷净赚了一万多元。
　　消息传开，乡亲们都来劲了，一齐把目光投向那片尚未开垦的“大眼田”。不但小水冲，连带南源冲、万心坑、石头背等地的五百多亩冷浆田、深脚田，基本上都栽种了糯禾。糯禾的分蘖力特强，一根小苗就能长出一大把，一斤种子可以栽几亩地，几乎可与杂交水稻媲美。秋收时节收割完晚稻收糯稻，看着那一派丰收的景象，闻着随风飘来的稻香，乡亲们抿着嘴笑，丰收的喜悦洋溢在脸上，更流入了他们的心坎。
　　更让村民高兴的是，卖给工厂的糯谷因为品质纯正，酿造出来的水酒幽雅细腻，醇馥浓郁，鲜香可口，回味悠长，深得厂方的好评。厂方决定与种植户签订保价协议，每五十公斤糯谷不低于二百元。此外，为激发贫困户的内生动力，除享受国家政策性补贴外，厂方再给予每五十公斤三十元的奖励，对栽种面积在十亩以上的贫困户评选“糯禾种植明星”，每户奖励三千元，年底一次性兑现。如此这般，意味着农户种糯禾的收入又创新高。
　　那天，我又遇见保芽叔，向他打听糯禾的种植情况。他贴着我耳根，边走边说：“我带你去看个场面，那里还有更精彩的呢！”
　　地点仍是小水冲。我们登上一处高坡举目四望，只见冲口一角那些曾经长满蓬草的“大眼田”变成了特种养殖基地，鱼塘、蛙池、阳光大棚等连在一起，一派生机盎然。保芽叔指着那个面积最大的鱼塘说：“从去年起，我们引进外省资源，利用‘大眼田’搞特种水产养殖，由对方出资，我们提供场地，农户以股东身份参与分红，一定二十年不变。去年开局不错，农户人均分红达到两千一百多元。”
　　“这太好了！”我忍不住赞起来。
　　保芽叔继续说：“别小看这些‘大眼田’，不但适合种糯禾，搞特种养殖也像这池塘里的蛤蟆——呱呱叫。”他领着我参观了部分养殖项目，有牛蛙、青蛙、黄鳝、螃蟹、泥鳅、甲鱼、小龙虾、福寿螺、田螺、鲤鱼、河虾等几十个品种。
　　“村党支部对我们的项目非常重视，在挂点单位县市场监管局等部门的大力支持下，项目已列入乡村振兴发展规划，准备作深度开发。不瞒你说，我还是技术指导小组的成员之一呢！”
　　我与保芽叔聊得正欢，忽然天空中飞来一群叫不出名字的水鸟，稳稳地落在波光潋滟的鱼塘上面。在我的印象中，这儿除了能见到一些斑鸠、麻雀、八哥之类的飞禽，很少有珍稀鸟类光顾。我羡慕地看着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它们互相追逐着、嬉戏着，像是在凑热闹，更像是来欣赏“大眼田”一带美妙的自然风光。

□江西省万载县市场监管局 郭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