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屋旁的恋人

　　30多年前，我在湘西南飞跃公社的一个大队农场当知青。从我们农场到公社只有一条机耕道，路上必须经过一个山地橘园。橘园很大，没有篱笆。我每周要去公社一次，却从未见过橘园的主人。
　　10月初，橘子陆续成熟。我私下想，肯定会有路过的“馋嘴猫”偷摘橘子。偶然经过橘园，我突然望见园中一个坡地上搭建了一间小屋。看守橘园的是一对年轻恋人，姑娘穿一件碎花格子衬衣，头戴一顶美丽的花边草帽，扎着两条长长的大辫子，背对着公路坐在橘屋旁；小伙儿穿一件黄色运动装，同样背对公路，和姑娘并排坐着。
　　当时的乡下，男女青年谈恋爱是比较隐蔽的，在公开的场合很难看到他们的身影，看守橘屋的这对恋人让我既惊讶又好奇。自那以后，我每次经过，总要向橘屋多望几眼，姑娘有时穿淡红色衬衫，有时着一件橘黄色上衣，或坐或站，总是背对公路；小伙儿的着装单调得多，但一直陪在姑娘身边。我猜想，他们是一对前卫的情侣，既个性张扬又不失传统。说他们个性张扬，因为他们愿意公开自己的恋情；说他们不失传统，因为他们谈情说爱时还保持一定距离，没有亲密地拥抱在一起。眼前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情景，驱使我恨不得马上走进橘园去见见这对年轻人，但一想到我的造访会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便将这个念头摁了下去。整个10月，我因心里守着这个小秘密，觉得格外开心。
　　一天上午，我去公社办事，天没有任何征兆地下起雨来，正寻思着到哪儿避雨，橘园里突然飘出歌声：送妹送到橘子坡，再送五里不为多；再送五里不为远，不送情妹送哪个。天上的月亮像面锣，锣里坐了个女嫦娥；井里她把脸儿藏，情（井）有多深你问我……
　　悠扬的情歌，犹如山涧清泉，欢快、清澈，不经意间搅动了我那颗年轻的心。借着避雨，我鼓起勇气快步走进橘园，暗中为自己的突然造访找好了借口。橘屋旁的景象令我瞠目结舌，让我羡慕不已的年轻情侣竟是两个着装时尚的稻草人，而那悠扬的情歌出自橘农手中的收录机。橘农是当地的农业技术员，擅长果木栽培，他管理的这片橘园产量高，果质优，是全公社柑橘种植示范基地。得知我的来意，橘农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的两个闺女都出嫁了，家里缺人，婆娘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是啊，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地方，别人是不会去打搅的。看着身边这对甜蜜的“恋人”，我不禁扶额失笑，看似简单的智慧，却装点了平淡的日子，还给人带来了幸福的遐想，如同一片春日里的池塘，微风细雨，小燕呢喃，停靠着美好。

□湖南省新宁县工商局 禹松柏